“我问你，人类。”
这道声音不是来自于那位矮小的教授，而是来自于他的助手。
那个助手伸出了他像极了人类的右手，笨拙的指了指对方。
那只手光滑如镜，没有指纹，也没有掌纹，充满了肥皂般的滑腻感。
这近百年来，虚空生物杀死的所有人类里面，要数算命的最多，因为按照算命的那套理论，没有掌纹的人不应该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我们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可凭什么一个满嘴酸臭味的人类也有资格说出这句话呢，难道你们就不知道体谅一下我们这些幼小而可怜的生物吗？我昨天才刚扔掉一架指纹识别的光子飞行舱呢！那可花掉了我所有的积蓄！
心中一番抱怨之后，他像人类一样伸出光滑的拇指和食指，捏着更加光滑，连胡茬都没有的下巴。
虚空生物认为用胡子指着对方是一种不礼貌的表现，所以他们每隔十分钟都会用虚空之力清除一下下巴上的胡茬。
这让他们本就年轻的肌肤更加红润，以至于有一段时间，电视上的化妆品广告有三分之一是虚空生物代言的。
他这种捏下巴的动作，应该是从上个星期陪他那个人类女友去看的那部《福尔摩斯》电影上面学到的，他认为人类的这个动作，是在向外界昭示——“我正在思考，不要用你肮脏的口器打扰我”
不过那个人类女友也因为他买飞行舱花光了积蓄而离他而去了。
真是一个肮脏的物种。
他顿了顿，模仿福尔摩斯的样子，作思考状。
下方的众人就这样等着，好像在观赏一幕漫长的“福尔摩斯模仿秀”一般，一直等啊等，等到那墙上的彩光又向上挪高了几分。
可能你会好奇，为什么台上这个助手会思考这么久，不过说来也不甚为奇，虚空生物的智慧较人类还有所不如，如果以人类的那套智商测试标准，他们的平均智商也就一百一左右的样子，而且下不封底，眼前这人估计连一百都不到，要思考眼下这个问题，着实是有些困难。
就像那个飞行舱的人不知道可以拿那个死掉的算命的手当指纹识别的钥匙一样。
就像那个被女朋友甩了的人不知道可以把买到的飞行舱送给她的人类女朋友换取好感一样。
哦，差点忘了，这些和台上讲话的那位都是同一个家伙。
下午的乌云又回来了，这次的更大一些，覆盖了整个天穹。
而且更黑，黑到遮住了全部的太阳。
这个人终于开口了。
或许漆黑的环境更利于思考吧。
“我们现在，是公元多少年？要催动这个铁疙瘩回到......”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发出了虚空生物惯有的“呜呜呜”的声音。
不是那种哭泣一样的呜呜声，而是火车一样的呜呜声。
他们语塞的时候就喜欢这样，类似于人类思考时会发出的：“那个......然后....额....”
......
“您想要......回到什么时候？一年前？十年前？还是一百年前？”人类老者忍不住提醒道。
“需要你提醒吗？”那个助手伸出手来，掐住了那老头的脖子。
人类皮肤传来的干枯的质感和地球生物独有的腥臭气息让他险些作呕。
还有他下巴上几个月没剪的胡子。
哦，他肮脏的体毛都要戳到我的鼻子了，真是太无礼了。
“那个.....助手先生，我们......呜......我们不能......杀死他。”
台下，那位助手的经纪人提醒道。
不过他这个月就要辞职了，因为那个教授助手已经付不起他的工资了。
什么？你说他和那个人类女朋友一样肮脏，哦，我的哥们，你怎么能把虚空生物和人类相提并论，虚空生物也有人之常情嘛。
“哦......这样啊，呜呜......呜......谢谢提醒，谢谢你们的提醒，真是太需要了。”
那个助手松开了他没有掌纹的左手。
人类老者猛地喘过气来，心中暗暗庆幸，幸好刚才那些虚空生物没有多“呜”几声。
要不然他真的要断气了。
他看了看那个助手，发现对方再次陷入了沉思。
他觉得对方再这么思考下去，终有一天，他还是要断气。
他吞了口唾沫，小心的试探道：“所以......到底是多少年？一百年，还是一千......”
他的声音足够轻，轻到他认为那样已经足以合乎虚空生物的礼仪，但这还是换来了那个助手的呵斥。
“需要你提醒吗？”那人抬起另一只手想要去掐他，却因为右手酸麻而没有得逞。
可能是模仿福尔摩斯捏下巴捏的太久了吧。
“助手先生，别杀......”那位经纪人再次提醒道。
“哦谢谢提醒，太需要了。”
“嗯......我想想，应该是一千年前。一千年前的人类，没有那种筒状武器对不对？”
“你想要穿越回一千年前？”
“怎么，不行么？”
“可以是可以，只是......你知道为什么时空穿梭器只能往前穿梭吗？许多科学家都预想过，即使出现了时空穿梭，也只能往未来穿梭，不能往过去穿梭，但这一机器，却恰恰违背了科学家们的预想，这主要是因为他的工作原理......”
“停，这些别跟我说，跟教授说。”
那个人朝教授的位置看过去。
教授的椅背上似乎产生了霉菌，白色的绒毛侧着头感受着风。
哦，那不是霉菌，那是教授的头发，他鞠完躬后就在椅子上睡着了。
本就微缩的体型因为斜靠在椅子上显得更加微不可闻，以至于坐在椅子上的时候，只有白色的发梢可以透过高不可攀的椅背，摇晃着身体宣扬着自己被台下数千人盯梢的不悦。
“唔，怎么，成功了？”教授揉了揉眼睛，那双眼睛和人类别无二致。
他用那双漆黑的眼睛看了看窗外同样漆黑的暮色，若有所思的呓语道：“一千年前的地球，原来也会天黑吗？”
“不，教授，只是......呜呜......他说的话我听不太懂，还是您来听吧。”
......
“哦，教授你终于醒过来了，您的助手实在是......太......”那位苍老身影说到一半，下意识的朝助手那边看了看，却发现那位助手已经托着下巴睡着了。
“那我继续说了，83版（2083版）时光机能够穿梭到一个时代的前提是，需要有一件那个时代所创造出来的东西作为指引，您也知道，物品在诞生的时候，或多或少的会产生一种对周围大气的创造波动，而这款时光机，就是要借助这种独一无二的创造波动，来回到那个年代......”
“所以......呜呜......你是说......”教授伸出手，摸了摸下巴。
哦，他刚才睡得太久，竟然忘了清理胡茬。
一定是这些无礼的针状物影响了他的思考。
“你没看到教授想不出来吗？为什么不提醒他一下？”下方的经纪人冲那个老头嚷道。
“唔......”那老者看了看旁边睡着的助手，回想了一下他刚才的呵斥，有些犹豫的道：
“好吧，我们需要一件一千年前诞生的物品。”
“一千年前？要知道，我们整个虚空一族在地球的历史也才不到一百年哩！”
教授的表情和头上的霉菌一样抗议十足。
“实不相瞒，其实在我手上，就有一件古董，正好是一千年前的宋代传下来的。”
老者拿出了他的空间储物袋，袋子的开口处有一层淡紫色的光膜。
那是来自虚空的科技。
瓷罐底部离开空间薄膜的声音，像是拔掉了一枚吸在防弹玻璃上的巨大吸盘。
如果找一位考古专家来看的话，这明显是一个元代的瓷罐，可那老头却说这个罐子是一千年前的宋代的。
其实眼下的这一罐，既不属于宋代，也不属于元代。
仔细参考之下便能发现，眼下这个罐子，是一件赝品。
一件1988年的赝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