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离在光辉与腐朽,是原住民孤傲的匕首。
圆睁、颤抖,霸占了眉宇瞳仁,强者无声的怜悯,只换来弱者虚张声势的嘶吼。
虚空足够空虚、时光足够长久,肆意装填,灌满镂空的心口。
褐色瞳仁,横贯子丑,黯淡眼轮,相接申酉。
坠出视线,冲入眼眸,像海底孤傲的游鱼,不甘愿顺从霸道的洋流。
称王制霸,加爵封侯,挥霍者瞬间的闪念,却成为吝啬者遥不可及的诉求。
紧凑出黑暗,离散成光环,卑微者奋力的咏叹调,奏响了上位者轻声的呢喃。
逝去的梦想,衍生为妄想,碎裂的脊柱,宣扬着羁绊。
时光,就这样流转。
......
2126年
共和国边境以北,一栋大而破旧的西式教堂内,数千人在集会。
就如同这些看似像极了人类的生物,实际上只是一群因为时空穿梭器错乱而意外闯入地球的不速之客一样,这个表面像是教堂的建筑,也只是一座早已废弃的虚空燃料储存仓库罢了。
说起来有点讽刺,这些一向宣扬虚空神明、大肆迫害三教教徒的虚空生物,现在却要拿一座基督教教堂作为临时藏匿点。
这就好像一只走投无路躲避猎人的黄鼠狼被迫钻进鸡窝,还不断腆着脸宣扬着“我是好人别出声”一样。
这座外表已经摇摇欲坠,危如累卵的建筑,内部则是更加的破旧不堪。
头顶那些乌云所渗透出的浓郁气息,几乎要将穹顶处的不规则破洞也穿透,或许这些阴暗的云彩,是想要顺着墙壁蔓延而下,把十字架上钉着的耶稣也染成灰黑色吧。
可这些黯淡的云彩们又怎么会轻易的明白,上帝之子的眼睛是永远不会熄灭的呢?
烦杂、混乱、破旧不堪,连遮风避雨都变成了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
只差用黑色油漆笔在生锈的铜门上写上一个“拆”字,便可以拿给蓝翔技校训练生源用了。
然而就是在这种危楼一般的建筑内,却有着无数道强大的气息,正**、肃穆、淡漠的矗立着。
那些人中最高的足有两米二三,而最矮的,只有一米四几不到,数千人的身材高低各不相同,却挺立出了一种别样整齐的风姿,那种浑然天成的无间默契,令人心悸。
如果在这一瞬间,发生了灾难性的泥石流,或者是庞贝末日那样的火山爆发的话,绝对会制造出第二个“兵马俑”遗址吧。
说来也巧,他们这一趟行程,的确是在涌向坟墓。
或许是因为破釜沉舟、客场作战的缘故,亦或许是族人天生使命感就很强的原因,他们虚空一族硬是凭借着数千人的军队,与近百亿的原住民们对抗了数十年之久。
无论如何,这场持续了七十六年的战役。
是他们输了。
鏖战多年,连族中的鲜活血脉都更替了两三代,才终于节节败退,被逼到了边境之外。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三天之后人类就会发动总攻,彻底将这些残存的虚空生物驱逐。
时空穿梭器的错乱所引发的剧烈能量波动不止引来了这些异类,也彻底改变了人类的体质,让他们有了对抗虚空生物的资本。
所以虚空生物不陪他们玩了。
年轻的岁月,或许会更加友善一些。
......
这里是边境中的边境,远离了都市的喧嚣。在这种万籁俱寂的环境下,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也躲不过人们的耳朵。
但眼下这将近三千六百余人的共同活动之下,却依旧安静得能听到窗外屋檐上冰锥碎裂的声音。
四周斑驳而充满中世纪气息的古老墙壁,早已被六月的雨水冲的稀薄,配上其沧桑的淡黄色,如同风化干涸的皮肉一般包裹着内部的一草一木,充斥着法式薄饼般孱弱无力的质感
但或许是内层镀膜材料特殊的缘故,这里的隔音效果出人意料的好,整座教堂仿佛遗世独立,既容不下石墨烯飞行尾翼哈气般的淡淡喷雾声,也不接纳光子发动机带有轻微科技感的细小摩擦声,仿佛他足够厚实,能把一切音源隔挡在外。
可这里又偏偏是教堂,挡得住音源,却挡不住姻缘。
如果说结婚是两个人的终身大事,那今天要发生的,便是整个虚空一族的终身大事。
只是今天这环境,着实是有些穷酸了,地板龟裂,像大片的曲奇饼干。
数百年的风侵雨蚀,那些地表的残砖碎瓦中早已长出了各种杂草,满目的浓绿、翠绿、鲜绿色中,却隐隐暗藏着灰黑色的锐利土石,和明黄暗紫、各式各样的铁铠毒虫。
这若是放到海滨的沙滩外,绝对会是陷阱一般的存在。
一脚下去,碎石嶙峋,血肉之躯难免要皮开肉绽,再加上刚出浴,身上都是结了晶的海盐,盐分和毒虫的通力合作之下,几番蛰蚀互相堆叠,定会教人痛不欲生。
这干枯皮肉般的墙壁所最先包裹的,正是那铜门上方上帝之子的雕像,配合其十字架的外形,像极了老祖母粗糙脖颈上挂着的纯银十字吊坠。
祷告台上的陈列早已被清扫一空,只留下一座渺小的水晶石碑孤独的立在那里,乌云注射出的黑光照得透破碎的穹顶,却穿不透这近乎透明的十字形水晶。
圣台前方的男人很矮,矮到远处的光线只能照到他的上半张脸。
那光线透过二楼的彩色琉璃花窗,将他浅白的发色稍稍遮掩了一些。
就像做三棱镜实验要选择一面白墙,白色的包容能力最强。
矮小的身躯、彩光照耀下的流里流气的发色,若是换做是正常人看到了,难免会忍不住想要发笑。
但下方仍是一片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淡漠而绵延。
像宇宙中漂浮着的卫星,冗长的、漫无目的的漂泊,它想和自己的影子为伴,便默默的追逐着,倏忽之间,却已经绕着那座巨大的行星行进了无数个伤春悲秋,在飘忽中遗落经年,在旋转中揉碎光年。
只余孤人伴片影,相依执手度安眠。
卫星突然发现,自己能发射无线电波。
于是那位矮小的身躯开口了。
......
许久后,那乌云也终于耐不住寂寞,翻飞旋转之中片片消散,只留下一片孤芳自赏的残影,和身后饱受众人喜爱却略显单薄和枯燥的湛蓝。
直到昏红的落日把那湛蓝也烤熟,淡金色的余晖霸占了天穹四角,那矮小身影的讲话才算是告一段落。
日薄西山,彩光的末端抬升到了那人的发髻之上,而他本人的形象,也如同那扶摇直上的彩光一样,陡然间拔高了几分。
他深鞠了一躬,身子矮了下去,没有再说话。
数十年或明或暗的相处,早已让他们摸透了地球人的礼仪,如果不是吸收虚空能量的时候声势太大,他们有自信永远这样蛰伏在人类的黑暗世界当中,不被人们日渐忽略内涵的眼神所发觉。
他没有说话。
只是淡淡的挥了挥手,示意后方的助手拉开帘幕。
虚空之力终究是败给了世俗之力。
这种只需要轻轻催动神力便可以瞬间完成的事情,却也在这水蓝色星球世俗气息的渲染下变得异常冗杂。
挥手、示意、接收、领悟、行动......
虚空生物从不理解,为何一步便可以解决的事情,非要弄得这样繁文缛节,
就像下方的众人不会理解,为什么那位矮小身影要指派他的手下搬出一台时空穿梭器一样。
还有坐在时空穿梭器前,那个明显泛着人类酸臭味的佝偻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