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慕思假装没看到,回过头去,想要搭讪后座的陈汐瑶。
陈汐瑶下课出去买东西了,让他扑了个空。
空荡的座位与他悍然对视,像是一种质问。
一瞬间他竟有些疑惑,现在坐在位子上的人,和刚才离开位子的人,究竟是谁在逃避。
再回过头去,小伊已经走到他身前了。
“慕思哥哥,你中午和谁一起吃饭?”
“啊?我?应该是和.....陈汐瑶吧。”
“介意多一个人么?”
“这有什么可介意的,又不是约会,你把班启也叫过来吧,正好我有事情要和他谈。”
没有别的选择的了。
想让整件事情处在自己的监控之下,这是最坏的办法。
也是唯一的办法。
小伊回头看向班启。
班启点了点头,唇缝中渗不透的,是封存的沉默。
......
陈汐瑶的脚步声很特别,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但每次冷慕思都能第一时间听出来。
声音很轻,很柔,像是在鞋上装了很多支消声器。
又像是在棉袜里多塞了几斤棉,随时都有可能弹飞起来。
冷慕思觉得,要是她加以控制的话,完全可以达到悄无声息的地步。
有这种天赋,干特工最适合不过了吧。
“正好,她也来了,你跟她说吧。”
冷慕思看了看小伊,又看了看陈汐瑶。
倒是陈汐瑶一头雾水的样子,想了想才回道:“小伊你......要借卫生巾么?”
说着,还举起了手中的塑料袋,高度与冷慕思的视线平齐,摇摇晃晃,险些贴到他的脸上。
七度空间的字样让冷慕思老脸一红。
浓郁的艳粉色恨不得能让壮汉也泛起几分少女心。
倒是旁边的班启久违的笑出声来。
“哈哈,陈汐瑶你的脑洞太大了,他说的不是那个‘来了’!”
知道事情的真相后,换做陈汐瑶脸红了。
“都怪冷慕思说的那么奇怪,什么叫‘我也来了’,还让小伊自己跟我说,好像你不太好意思一样。我刚买完卫生巾,自然而然的就想到那个地方了。”
......
“所以说,中午吃饭的时候多两个人你不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我总是和你单独吃饭,还担心被教导主任当成早恋抓起来呢。”
“什么叫被当成早恋,我看你们啊,就是早恋。”
班启一向擅长起哄。
冷慕思则擅长在他起哄之后揍他。
......
北地的寒流掠过冰霜和大雁,掠过冻结的湖水和嶙峋的峰,把秋季刮得更像是秋季。
昏黄的天空荡漾着迷离的光,模糊的双眼选错了路标,便在有意或无意的示意中,轻易的扩散了隔阂。
心灵的居所,必将封锁居心。
默契的沉淀,终将砌成沉默。
......
陈汐瑶和冷慕思曾经互换过便当,结果只是吃了一口就后悔了,强忍着吐意换了回去。
所以班启抢走冷慕思的便当的时候,陈汐瑶才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更让她幸灾乐祸的是,小伊的便当和冷慕思的便当,好像是在一家网站买的。
“你也有一个黑客妹妹,做网页赠了一年的免费便当么?”
“没......我不太擅长做饭,所以就......”
“以后让汐瑶做两份,给你带一份吧。”
“借花献佛!”
陈汐瑶在对面两人看不到的角度,掐了一下冷慕思的大腿。
倒是小伊十分干脆的拒绝了。
“不用了,饭怎么样无所谓,一起吃饭的人帅就可以了。”小伊看了看冷慕思,又看了看班启。
奉承的意味很明显,但却意外的有效,用来拉好感度最适合不过。
......
三个人微妙的关系,让陈汐瑶有些插不上嘴。
她有些尴尬的看向周围,却发现旁边的座位上,坐着海瑟薇。
那组座位上的三个男子,每一个都比冷慕思帅上不少。
但海瑟薇看都不看他们。
手中的叉子在盘中漫无目的穿插。
像是在寻找,又像是在发泄。
像要把陶瓷碗底,把金属桌面,把大理石地板都穿出一个洞。
盘里面已经没有了完好的米粒。
海瑟薇一口也没有吃。
......
班启也没怎么吃。
以前在神界的时候,冷慕思每天送的饭是军方联系七星级酒店的厨师做的。
即使是现在他们吃的便当,也是国际大厨精心调制。
所以你能想象到他把冷慕思的便当抢过去之后,那种天堂坠入地狱的感觉。
小伊注意到了这点,主动提议道:“班启哥哥,你怎么病怏怏的,要我喂你么?”
冷慕思可不记得,欧洲人有随便喂饭的习俗。
“让他自己吃,抢了我的便当,还想要美女喂饭,哪来的这么好的待遇。”冷慕思调笑道。
恋爱中的眼,是迷失的眼,能从調戏中看出戏谑,从调侃中看出調戏。
“你们吃吧,我吃好了。”班启看了冷慕思一眼,眼中并无波澜。
但在冷慕思的眼里,这已经算是波澜壮阔了。
他和班启的眼中,从来都流淌着一种默契。
眼下这种默契,正在缓缓的流失。
像是拔掉了塞子的浴缸,惊涛翻滚,卷出背叛的漩涡。
像是被从浴缸上拔掉的塞子。
居无定所,在边境中游离,便再也寻不回自己的定义。
......
小伊静静的看着冷慕思,用整张脸诠释着什么叫做“无动于衷”。
冷慕思也木木的回看着小伊,没有丝毫起身的念头。
但在两人的目光中,却有着耐人寻味的东西在闪烁。
触发着或明或暗的频率,像一种不可捉摸的电波。
红蓝色的电波互相追逐,已经顺着若叶中学的电路网绕了好几圈。
毫不停息。
二人的对峙,陈汐瑶看在眼里。
她插不上嘴,也插不上手,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起身去拦班启。
......
冷慕思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他现在只是怀疑少女知道班启的身份。
一旦他开口,就相当于彻底泄露了班启的身份。
可是他不敢跟班启说。
他怕班启知道了情况以后会露馅。
狐朋狗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狐狸和狗有杀父之仇,而你,恰巧是狐之朋,狗之友。
......
秋天的天很高,云很远,从灼热过渡到严寒,要用掉三四个月。
班启的肩很宽,腿很长,从学校这头走到那头,只需要几分钟。
陈汐瑶追了上去,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追。
自己和他明明不熟的。
“那个......班启。”陈汐瑶叫住了他。
“你追过来干嘛。”班启认出了陈汐瑶的声音,头也不回的道。
“因为......他们两个都没在追,我就......”陈汐瑶的声音很没有底气,像她轻妙的脚步。
可能在她的喉咙里,某个不经人事的地方,也装了一支消音器吧。
“回去吧,我没事。”
“其实......你有什么苦恼的话,我们可以聊聊的。”
“聊聊?好啊?那我就和你聊聊。”
一个半生不熟的陌生异性,的确是发泄的好对象。
班启回过头正要倾诉一番,却发现身后的少女,已经消失了。
倒是不远处的校门口,一群花痴学妹们,正围着一个新转来的学长,叽叽喳喳的轰鸣着。
像是夏季的蝉不甘于自己短浅的寿命,带着执念从地狱里攀爬出来,便以更加聒噪的声调宣扬着自己的存在感。
谁会在意呢。
蝉终究只是蝉,更多的诗人,喜欢蝴蝶。
戴上耳机,班启弯着腰从角落里挤了过去。
出于好奇心,挤到一半的时候,他侧过头看了一眼那个学长,
或许是出于巧合吧,那个学长碰巧也在看他。
这么多美女放着不看,看我一个大男人,性取向有问题吧?
那群女孩子里的确有几个漂亮的。
陈汐瑶不在。
......
“学长你有女朋友么?”
“学长你别动,让我看看你的胸牌。”
“阎卯?名字好高大上哦,是你妈妈给你起的嘛?”
阎卯没有回答她们,尴尬一笑,扶正了自己的胸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