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能解百毒，孙子，忍一会儿吧。”许老爷子死死摁着许素卿两条腿解释，许素卿满脸苦逼的痛不欲生，这辈子能混上这么个祖宗，真不知道是上辈子积的福还是造的孽。
“我一定是上辈子欠你的！”抹着嘴里的东西许素卿冲着旁边人咬牙，老爷子却依旧笑的高兴，“知道就成，所以平时别动不动就死不死的，你要是现在死了，欠我的债还得留到下辈子还，那多麻烦。”“那我还是不是你亲孙子，人家坑爹，你就坑我！”许素卿瞪眼，他家小老头儿吧嗒吧嗒嘴，“谁说我只坑你，当年你太爷爷那会儿被我坑的比你还惨呢，要不怎么不到五十岁就走了呢！”
许素卿看着他家这个小老头儿满心憋屈，“我就不是你孙子……”许老爷子皱了皱眉头，“你要不是我孙子我还在这鬼地方混个球，早走了我。”说完放下手里的盐巴，起身到那边看路去了。
看着那边老头儿的背影许素卿心里嘀咕着，忍着腿上的刺痛将裤腿抿下去，没良心的把过老头儿带下来的压缩饼干，放点儿盐巴就点儿水还挺好吃，一时间竟是狼吞虎咽。
“把这个吃了，不知道还能僵持多久。”许素卿过去后许老爷子从自个儿随身携带的包包里面拿出一颗药丸，正是之前他藏在峰子身上的那种。许素卿接过来看了看，刚想问点儿什么，却被老爷子一手给糊嘴里了，差点儿没把他噎死。
老爷子伸手摸了摸他已经延伸到脸上的那些纹络，“疼的厉害么？”许素卿满嘴塞着饼干晃脑袋，“刚开始厉害，现在都习惯了。”
“亏你还吃的下去。”老头儿很是嫌弃的转过身去，许素卿看着他就笑了，“没见你的时候我是茶不思饭不想，没日没夜的思念啊，头发都白了，一见到你我这病什么都好了，吃的能不多么？”老头儿又叹了一口气，拍拍身上的泥灰选了一个方向走了，许素卿撩撩槽乱的头发追上去。
估计这回上面的雨下的大，洞道里的水流越来越宽越来越急，都知道它们最后的汇集地肯定是瀑布，但许素卿又不确定那个瀑布是不是之前自己已经走过的，许老爷子在水涡里静思冥想了好长时间，最后竟然指了一个与水流相反的方向，不让问什么，估计他也是瞎猜，就造成了最后许素卿跟着他走上了一条不归之途。
老头儿虽然是许素卿爷爷，但有时候他所做的事情的确让许素卿这个孙子摸不着头脑，比如现在，为什么放着那边干净的路不走，偏偏要选择这边这条臭水已经漫了老腰的路，还不让问为什么。
“老头儿，不是我咒你，你要在这么作下去，别说找到你那宝贝了，你就连走出这里都是个问题！”许素卿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搀着旁边人说道，许老爷子扶着一旁的侧壁走的甚是辛苦，还不妨碍他在水底下踹许素卿一脚，“都叫你别嘟囔了别嘟囔了，怎么一个大小伙子跟一个中年大妈似得，要知道你这德行，抱过来你的那一天就该给你的嘴做个结扎手术，让你再废话！”
许素卿斜着眼珠子瞄了他一眼，手上一放松，小老头儿跟着就滑了下去，灌了一口臭水又被许素卿拉起来，咳得肺都要出来了，许素卿拍着他的背道：“不说话的时候嫌我闷屁，说话的时候又嫌我啰嗦，等到我……”顿了一下，“那个时候你想让我怎么地都晚了！”老头儿皱吧着脸看他满面无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都不知道养你这二十多年做什么的！”许素卿别过脑袋偷笑，心里却散发着苦涩。
明明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许素卿也一直想问，那你还养我这二十多年做什么，亲爹都已经放手了，你一个年过六十的花甲老头儿还存那个善心干嘛呢。
深水沟不知道走了多久，毫无时间观念，只知道拐了无数个弯，绊了无数跤，直到泡的下半身皮肤发白脱水，才算是走上了一个高台，再往前，就是人工雕凿的地方了。
石像林立两旁，本来就狭窄的甬道变得更加狭窄，只能排肩过去一个人，这回许老爷子倒不让他孙子给他扫雷了，立马当先的走到了前头，看着他那大义凛然的范儿。许素卿在后头跟着心都揪起来了，还不如让他到前边去呢。
两旁的石像不再是之前的慈眉善目，变得狰狞鬼煞起来，走在中间这么点儿距离免不了觉得浑身不舒服，许素卿心里更是燥气横冲，攥着拳头总有种想扁人的冲动。
直到第五个拐角处，满心燥热的许素卿忽然停下了脚步，前面许老爷子回头看他那个样子还以为怎么了，问着话就要过来，许素卿却给他打了个手势，猛地一转身就往回跑了几步，随后撞进旁边的石像缝隙里。
就在刚才拐弯的时候，他余光里分明看见后面有个人影闪了进来，不知道是谁，偷偷摸摸的总归他妈不是好人。
许素卿本来就想着旁边石像后面就是侧壁呢，进来才知道这里面的玄机，侧壁不过是一层薄薄的青石板，被前面那人一撞就破了，漏出里面暗藏的一条甬道出来，顾不上后面老爷子喊了些什么，许素卿望着前面那个人影就追了过去。
或许当时他的选择很莽撞，但心里头的燥气已经压抑到了极点，怪也只怪那人来的不是时候，偏偏赶上他想揍人想疯了的时候，你不欠打谁欠打！
乌七八黑的也亏那人还能跑那么快，不过好在这条甬道貌似并没有什么岔路和弯道，一路过去许素卿走的还算顺畅，不过最后也就倒霉了，前面那人一声惨叫方位就跟着朝下走了过去，许素卿这边一听不对头，可脚下却已经刹不住车，一个悬空也跟着往下砸了过去。
那一会儿还以为自己又到了无底深渊呢，正在他心里正苦逼的时候，身子便重重的砸在了生硬的地面上，背部着陆，摔得他几乎吐血，本来就错了位的五脏再一次被重击，结果却是归回了原位，虽然有那么点儿不适应，不过还好，没给甩出来。
许素卿挺在那里浑浑噩噩就听着不远处有人哼哼唧唧的，听着倒像是个老头儿，估计摔得够呛，他从地上爬起来摸索着声音就过去了，当时没想那么多，手痒痒的简直无法忍受，也亏得那人手里没什么家伙，刚才被摔得还没反应过来，许素卿也不管他是谁，摸着黑二话不说就上手了。
“我的小爷嘞快住手哟，是我啦是我啦哎哟……”黑暗中被狂揍的人嘴里痛苦的直求饶，当时许素卿正来劲，听着他这声音当然也没放在心里，那人越是叫的厉害他手上就越是下死手。
说来这是一种病，不是他自己所能够控制的，之前就发作过，没伤人那也是赫连他们在一旁压着，现在可算是找到出气筒了，你说他能轻易放手么！
直到最后，许素卿被从上面下来的老爷子在后脑捏了一把才算是结束了这场无厘头闹剧，倒在地上蜷缩着浑身痉挛，老头儿把着他的脑袋一直压着太阳穴，又疼又酸，痛苦至极，忍不住的嘶吼，满眼水花的望着上面的老头儿求他让自己死的心都有了。
为什么还让他这么活着呢……
一觉睡得昏天黑地，许素卿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梦又做了什么梦，睁开眼的时候视线里是一片昏黄的光晕，两个模糊的身影正在不远处静坐着。
“诶诶诶，醒了醒了呦！”当许素卿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就看着面前一个人回头冲那边的人招呼了一声，回过头来许素卿看着他才忍不住笑了出来，整个一青菜头，脸肿的跟什么似得。
“你还笑得出来嘿，我一个老人家你也下的去狠手撒，你看你给许素卿打地！”金老头儿指着自己的脸冲许素卿皱眉，被后面过来的老爷子推开，掰着许素卿的眼皮看了看情况，估计是过去了，满脸忧郁的沉默了老大一会儿，最后才将手里的热水凑到许素卿嘴边，“还难受么？”
许素卿抿了一口水摇摇头，其实身上还是难受的要死，从后面过来的金老头儿又凑上来，“看你脸色这么差噻，哪里能不难受啊，要不金爷我就放下身段给你做个按摩，刚才这老牙子挡着死活不让，现在你自己做个主……”“能不能一边去！”话没说完就被老爷子一把扒开了，许素卿麻木的抽了一下脸，心里还奇怪这家伙怎么会呆在这里，不是被子弹穿了心脏，回去办后事了么。
难道刚才自己打的人，就是他？
许素卿说不出来话，迷迷糊糊晃悠了一会儿便又睡了过去，不过似乎睡不深，朦胧中还能听见旁边两个老头儿讲话。
金老头儿，“难不成，这二十多年来你就是这么过来的哟？”
老爷子沉默一时，“那还能怎么样，我们欠下的债，本来就不该让他们来还，我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孙子去死，无论如何都是要保他的。”
金老头儿叹了一口气，“可他现在都成这样了嘛，如果我没说错的话，时日不多了吧噻。”
老爷子不说话，金老头儿继续道：“二十多年这样喽，你是怎么让他活下来的嘛，说实话啦，一个人能够走到这份上，不是活着受罪么，你觉得你这样就是对他好了噻？”
许素卿有人伸手摸了摸自己脑袋，感觉是老爷子的，似乎是想了很多，很久才听见他开口，“不知道。”沉闷的语气让许素卿不由得皱了眉头，便觉得那只手又抚上了自己的脸，却再没听见老头儿开口。
金老头儿叹了口气，很是无奈的笑了一声，“许牙子哟许牙子，恐怕这也是你这辈子唯一一件不知道自己是对是错的事情吧嘎，哎呀，你这边想保你孙子哦，他们那边可是要比你惨啂，要是让他们知道你还藏着这一手，到时候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乱子来。”
老爷子笑了一声，有些无奈，“我这辈子不知对错的事情多着呢，不然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自己的孙子都保不住，还算什么卜算子。”
金老头儿哎了一声，“算命者要是什么都能算出来那还让人家活不活噻，你这样已经够好的了嘛，不管怎么样嘎，孙子已经长这么大了怪，不像他们哈，也不知道当年做了多少孽嘞，混的现在这么倒霉嗖。诶，你知不知道嘞，就连前些年去了海外的李上官他哟，儿子都一直是个植物人啦，寻遍神医没一个能救活的，估计啊，现在也快快升天喽！”
老爷子将许素卿脑袋把过去放在自己腿上，摸着他脖子里的那些纹络道：“也是，早就知道因果报应，为什么还要娶妻生子呢，如果当年我能给自己卜上一卦，就什么都好说了。”
金老头儿很是鄙夷的笑了一个，“就是呐，你们这些人啊，就是放不下着儿女情长哟，你看看我嘛，生来无牵挂死后无泥水地，走南闯北逍遥快活嘞，什么女人娃娃算个毛线线噢，都是浮云啊呀！”
刚说完被老爷子拍了一巴掌，“是，你个八十多岁的老杂毛，在地底下钻了这么多年，都不知道你摸出来的那些东西都是做什么的，看以后你要是驾鹤西去了，这把脏骨头谁给你埋！”
金老头儿嘿嘿一笑，“谁埋谁爱埋去，老子徒弟徒孙满天下嘞，还愁这个不成？许牙子啊，事到如今有句话我跟你讲出来你也不要介意哦，现在你一心抱着这个态度要救这个奶娃子撒，万一最后，真是没用呢？消息万一走漏出去，麻烦要大大滴喽，想想现在在这地方转悠的那些人，搞不好，就是他们派来的哟。”
老爷子抚着许素卿的脸沉默了许久，最后才道：“听天由命吧。”
简单的五个字，在许素卿听来却是无言的苦涩，能够让这个老头儿感到力不从心的事情，希望本来就是一种近乎绝望的奢望。
在昏睡过去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金老头儿的一声叹息，接着，“你是说，那人跟小柳爷是一个模样滴哟，搞不对，就是一家人了，这两个娃娃跟你们当年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地，那如果现在我也有个儿子孙子什么撒，是不是也要跟老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地？”
感觉，他好像被老爷子狠狠鄙视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