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母亲的冤屈，阮玉宝的脸色就变了。“阿姐，你说的，是那个叫……叫什么艳的丫头吗？”
“就是她。”阮玉珠欣慰地点了点头。
他们一家子进京的时候，阮玉宝才只有八岁。在通州驿馆事发，阮老太太就将阮玉宝带在了身边，不准他往沈氏身边去。很多事情，阮玉珠都在场，但阮玉宝却被阮老太太看着，还不许将发生的事情告诉他。
弟弟能够知道这么个人，还恍惚记得她的名字，这就已经很难得了。
“那个丫头叫艳子，自小就被卖进沈家，后来做了我娘的陪嫁丫头。”阮玉珠说的这么仔细，是因为有向嵘在场。“她本来做的是粗使的丫头，是进京前两年才被我娘安排到屋子里服侍。我娘对她不错，她又喜欢显摆，惯会狐假虎威，见风使舵，外面都认为她是我娘的心腹。”
向嵘微微点头，然后问阮玉珠：“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呢？”
“说来话长。”回忆起王沈氏，阮玉珠的神色有些黯然。
“无妨，我今天有空。玉珠，你把记起来的事情都跟我说说。”向嵘就道，一面亲自动手，为阮玉珠的茶杯里续上热茶。
阮玉宝则是有些激动。关于沈氏的事情，阮玉珠已经跟他说过了，但却没有细说。他也非常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阮玉珠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目光朝窗外看了看，御河两岸依旧人来人往一副繁华热闹的景象。很多事情，向嵘应该已经知道了。
“……我们进京的时候，褚锦绣又怀了身孕。那一胎不是很稳，她一直在吃药。当时请了几个郎中，都说她如果想要保住胎儿，就需要静养。我娘也劝她，让她留在原地保胎，生产之后，再派人接她进京。她在我娘面前唯唯诺诺，背着我娘，就跟父亲说娘心怀嫉妒，是不想带她进京，更暗示父亲，我娘想将她孤身留下，好暗中下手对付了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阮玉宝当时年纪虽小，但是幼年时某些比较深刻的记忆还在。
“她是小人之心。我娘什么时候亏待过她？我娘也不是容不得人的。她没跟了父亲之前，我娘是要给父亲身边安排人的。倒是她，根本容不得父亲身边再有别人！”阮玉宝愤愤的。
当年沈氏难免跟心腹以及在阮老太太跟前提起这些内帷私事，虽然背着他，他偶尔或许听见一些，就记住了。
“正是阿宝这句话。”阮玉珠点头。
褚锦绣当时认为自己肚子里怀的是男孩，对阮梦枚说的时候，就说沈氏能容下她不过是因为她生的都是女儿，沈氏是绝对不允许她为他生下子嗣的。
这种话，不仅阮梦枚相信了，阮老太太也相信了。
当然了，现在阮玉珠知道了内幕，当年阮梦枚袒护褚锦绣为的是更为隐秘的缘故。在当年的沈氏看来，就是阮梦枚和阮老太太都相信了褚锦绣的话，认为她嫉妒，容不得褚锦绣了。
沈氏深觉冤屈，也只得不再说话，任由褚锦绣随着一家人进京。
褚锦绣本就坐胎不稳，一路舟车劳顿，到了通州上岸的时候，脸色已经相当不好。但是她却什么都没说，还在大家面前装着没事。
一家子在通州驿站安顿下来，沈氏作为过来人，就担心地跟阮玉珠说了，怕褚锦绣要出事。
然后，果然就出事了。
半夜三更，褚锦绣的屋子里闹开来。她小产了，马桶里血淋淋地拎出来一个已经成型了的男胎。阮老太太听到信儿，心疼的差点儿厥过去。阮梦枚更是守在褚锦绣的身边，据说心疼的落了泪。
褚锦绣就哭着要阮梦枚为她和她的儿子主持公道。她告诉阮梦枚，她一路护着腹中的胎儿，原本一切都好，是入睡前吃了沈氏送过来的一盅燕窝，然后肚子就疼了起来。她说怕惹沈氏生气，还担心大家觉得她多事因为她怀着身孕，这一路可是把人都给折腾了个够呛，就隐忍了下来。
结果她的肚子越来越痛，这才知道不好，让人叫起了阮梦枚。
阮梦枚找了郎中，他是眼睁睁地看着褚锦绣落下了那个成型的男胎。
沈氏送的燕窝里有蹊跷。好在褚锦绣当时胃口不好，那盅燕窝还剩下一些，也没送回厨房，就放在褚锦绣的屋中。阮梦枚当即就叫了郎中来验看。
几个郎中异口同声，燕窝中被下了打胎的药，其中主要的一味药正是红花。
褚锦绣大哭，说她没想到沈氏真的这么毒辣，还说她不中用，对不住阮梦枚，没有为他保住这个儿子。阮梦枚自然大怒，叫过沈氏来怒骂责问。
沈氏一头雾水，说并没有给褚锦绣送过任何吃食。
一家子进京之前阮老太太、阮梦枚和褚锦绣就有了怀疑她的意思，她当然要避嫌，平时都禁住了服侍的人往褚锦绣身边走动，更不会让人做什么吃的给褚锦绣了。
褚锦绣就让阮梦枚叫了送吃的给她的丫头进来对质。
这个丫头，正是沈氏屋子里服侍的艳子。
艳子进来，先是失口否认给褚锦绣送过燕窝，结果被褚锦绣身边服侍的丫头，还有驿站的打杂证实她在说谎。她们都亲眼看见艳子端了燕窝送给褚锦绣。
然后，艳子就承认了确实给褚锦绣送了燕窝，但却是她自作主张。
一个丫头，她哪里来的燕窝，她又为什么要害主人家的子嗣？阮梦枚大怒，吩咐人对艳子用了刑。艳子硬撑着，什么都不肯说。
最后，是褚锦绣出了主意，让人将那血淋淋的男胎送到艳子的面前。艳子终于崩溃，良心发现之下说出了所谓的实情。
是入夜之后，她到沈氏的屋子里服侍，沈氏将药给了她，吩咐她下在燕窝里给褚锦绣送过去的。
沈氏大惊，责问艳子为什么要诬陷她。艳子则是痛哭着说她对不起沈氏，但看到褚锦绣落下的胎儿她的良心实在不安。她还劝沈氏不要继续抵赖，敢作敢当，或许满天菩萨会因此多少原谅沈氏一些，将来沈氏下了黄泉，在阎王殿上也能少受一些苦楚。
艳子的说辞和态度，正是大家认定沈氏毒害褚锦绣的关键。
因为沈氏绝口不认艳子的话，阮梦枚还让人继续调查。可查出来的结果都对沈氏不利。当天夜里，大家几乎都歇下了之后，艳子是进过沈氏的屋子。
她本就在沈氏屋中服侍，自然可以在沈氏屋中自由进出。当时服侍沈氏的丫头婆子们因为舟车劳乏，也都歇下了。
有一个小丫头听见沈氏和艳子说话，但却没听清她们说的是什么。
之后，艳子从沈氏屋中出来就去了厨房，再之后，就有人看见她端了燕窝送给褚锦绣。
沈氏百口莫辩，但是……
“我相信我娘。”阮玉珠郑重说道。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艳子说了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