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三世的蝼蚁。只因自己微渺的愿望。
三世之前,我是忘川河畔的一株小草。画着惨绿的新妆,望着过往的声色。
这里有一座奈何桥。桥上有一个慈祥的老婆婆。她日夜守在这里,为过桥的人们熬制新汤。
孟婆端汤给他们的时候,有的人嘤嘤哭泣,有的人打翻汤碗,有的人窃窃欢喜,有的人淡淡怅然……我不解,这汤,当真这般五味俱全么?
那时我不知,这汤,是忘情的毒药,也是重生的良药。
黄泉路漫漫,冥府魂依然。
不久,冥府遭遇了从未有过的劫难。
我和孟婆在阴风中瑟瑟发抖,看着成千上万的冤魂涌向奈何桥,逃向黄泉路,跌进忘川河。
一只金色的妖怪翻覆了冥府的威严。
冥王无可奈何,只得摇头叹气,劫数,一切都是劫数。
当一切回归平淡的时候,那个女人出现了。
她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不肯喝下孟婆汤的女人。
她用倔强的眼神望向浑浊污秽的忘川河。她说她宁愿化为河中的一粒微沙,也不愿遗忘生前的挚爱。她要留在这里,在永无止境的黄泉路上,等候那个她爱得男人。
她纵身跃入我身后的河水之中的时候,我清楚地听到了她的誓言。
我不解,无论如何也不曾了解分毫。
只见孟婆眼神苍茫,不为所动。
她说:“这就是人世间的情,人世间的痴。”
我问地藏王菩萨,何谓情?何谓痴?
菩萨轻轻抿笑。
弹指一挥,便纵起万千风沙。
“菩萨,小草在这已经历经千世万世,小草我只求菩萨成全我一个愿望。孟婆说人世间有情,有痴。我见那些人轮回转世,从未遗失黄泉之路。人间情痴究竟是为何物?为何只于一碗汤般重量?又因何引得世人甘心为情痴堕落苦海,永世不弃?”
菩萨看我,没有一丝表情。
“求菩萨赐我为人机会。只求一世为人,遇得人间真情,便是永世沉沦也甘心情愿。”
菩萨凄凄的叹息,连远处的孟婆也投来埋怨的眼神。
在我穿过六道轮回之时,身后响起了菩萨的声音。
“轮回三世蝼蚁,方得一世情缘。”
昔日,我是冥界地府中的一株灵草。
今日,我是佛祖五行山中的一枚蝼蚁。
菩萨化我为五行山中的蝼蚁,生生世世看守压在山下妖魔。
那是一只金色的妖怪。我曾在冥界地府的那场浩劫中见过他的尖牙厉爪,嗜血面容。
可我不怕他。我守在这里,不过是为了等待三世之后的那个人。
金色妖怪日日怒吼,夜夜悲鸣。
到后来,我竟觉得他是那么的可怜。
五行山上有一只小夜莺。
她是唯一敢向他靠近的生灵。
小夜莺为他摘来果实衔来露汁,为他叼走头上的杂草,为他梳理抓痒,好不体贴。
三世之期将到。我欣喜异常的等待化身为人的时刻。
那一日,五行山轰然崩塌。仿若刀劈斧剁般裂口纵生。
我吓得惊在一旁。看着我的天下瞬间倒塌罩下。
我以为柔弱如我的蝼蚁之躯,此劫必死无疑。却万万不料,一只坚实温软的手掌将我稳稳托起,牢牢护住。
飞沙走石,绝尘飘扬。
我呆呆的抬起头。
蝼蚁的命运不过是遭人践踏。
可是,那个英俊潇洒,白衣胜雪的男子,却如此虔诚的供我入手掌,护我如心爱。
我以为,我会在三世之后邂逅于他。不料,这一眼之缘,一命之恩,竟早了千年万年,早了千世万世。
这个男子救出了山下的妖猴,便丢下我绝尘而去。
小夜莺也在他们离去的那一天忽然消失不见。
其实,在看见那男子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注定会放弃三世之劫,注定要修不成人。
我知道,若要投胎转世为人,必将过那奈何之桥,也必将喝那孟婆精心熬制的忘情之汤。
一饮孟婆汤,忘却痴情人。
可我不愿遗忘那飞沙走石间的轻盈男子,不愿做了人,有了爱,却寻不见那一眼万年的人。
我想,即使成妖成魔,也要一路寻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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